當母乳哺育成為一種時尚

以時尚為工具，女人跳脫本質，走進文化領域。

《時尚學》川村由仁夜

         十年前，在工作的同時，我堅持繼續哺乳。一個學長跟我說：「餵母奶只是一種流行，因為最近電視上一些女明星都在餵母奶，所以女人們也想趕流行餵母奶。等這陣流行過了，大概就又沒人要餵了。」那時我心有不服，才不是這樣的呢！餵母奶是一種「理所當然」，我不覺得是一種流行。帶小孩出門，我在公園餵過、在捷運上餵過、在聚餐時一邊餵一邊進食。餵小孩喝奶，對我來說，並沒有時間與空間的限制，但是，並非每個人都這麼想。

     2010年，公共場所母乳哺育條例通過了，但是大家對公開場合哺乳是怎樣的凝視？怎樣的意像？認同或不認同？對哺乳媽媽來說，什麼促使她們願意或不願意在公開場合哺乳？哺乳率上升的同時，寶寶是回到媽媽身上，還是用奶瓶裝母奶餵食？ 母乳哺育，在當代的科技、醫療與社會的作用力下，交纏引繞出很不一樣的模式。

        恩恩出生於還是SARS流行期的2003年，醫院不給產台即吸與母嬰同室，所以我是等嬰兒室通知，才去嬰兒室餵奶。從出生後，恩恩喝奶就常是馬拉松式的，一喝一兩個小時是家常便飯。恩恩喝到唯一一次的配方奶，是在滿月去送彌月蛋糕的時候，因為擠不出奶來，又得離開一段時間。不過倒是只喝了一點點，可能不一樣味道吧！在恩恩滿兩個月時我開始上班，白天請阿嬤瓶餵，下午回來再直接喝。因為上班時間不方便中斷去擠奶，為了讓恩恩夠喝，恩恩半夜起來幾次，我就擠幾次奶。現在想想，也蠻佩服自己的毅力。當時奶還多到送給先生的同事餵小孩，有一些放到過期的給阿公澆花，哈哈！蠻得意的！

       在恩恩一歲半時，才脫離擠奶的日子，相見歡那次(就是下班的回來的那次)，總是喝得特別久。恩恩兩歲時，小表妹出生了，有一天在上班時突然噴奶，因為已經很久沒這樣，覺得很納悶。回家一問才知原來是恩恩看著小表妹在喝奶，也很想喝，一直吵阿嬤說要找媽媽。小表妹出生後，恩恩還常跟阿姨搶擠乳器要擠奶，很可愛，用擠奶器的動作還蠻標準的呢！

       恩恩兩歲三個月時，全家去澳洲玩，恩恩很不喜歡到外面去吃飯，有一次偶然提到去澳洲的事，恩恩突然告訴我那時不想在外吃飯是因為不想在別人面前喝奶。我才回想，對喔！好像從那時起有一段時間，恩恩都不喜歡出門，也漸漸的，在外頭就不會要喝了！

      恩恩三歲時， 我懷弟弟，也進入孕期哺乳的階段。很多母奶寶寶都是在媽媽懷孕時自然離乳的，我也希望恩恩能這樣，沒想到恩恩並沒因此離乳。孕期哺乳是我的一項新體驗。當時試著要查孕期哺乳相關的資料，卻發現找不到！在以配方奶為嬰幼兒餵食主體的醫學知識體系中，沒人討論孕期哺乳的問題。找到有限的資料都沒個準，就憑直覺繼續餵下去。孕期有幾次無痛性的出血，不敢讓任何人知道，因為大家一定會勸我不要繼續餵了，無法理解媽媽在兩個孩子間的糾結。沒人懂的，在母乳哺這條路上，我常常覺得孤獨。懷孕之後，奶量少很多，幾乎不太有咕嚕咕嚕的吞嚥出現，乳頭的不舒服也讓餵奶成了一件苦差事，第一次有離乳的念頭。恩恩到我懷孕的中期，倒是不用半夜起來了，喝奶的次數也減到一天兩三次，不過就是不會不喝。

      弟弟出生後，進入一大一小喝奶的階段。一開始，恩恩看到弟弟喝，就會湊過來一起喝，弟弟喝幾次，恩恩就要喝幾次，後來實在受不了，規定要輪流，不要一起喝。恩恩就認養右邊，他說右邊奶比較多。歷經一段兵荒馬亂，兄弟兩搶ㄋㄟㄋㄟ喝，幾個月過後，漸漸的，恩恩才比較習慣弟弟的存在。

      弟弟出生後，給恩恩離乳的念頭就常出現，有一次採取行動，恩恩卻去打弟弟，就不敢給恩恩離乳。恩恩如果不在媽身邊，或是出門在外，都可以不喝。在家要ㄋㄟ，可能是覺得無聊吧！有次感冒發燒，也兩天都沒喝，就決定用這個機會給恩恩離乳。給恩恩的理由是：你長大了，ㄋㄟㄋㄟ已經不能保護你了，ㄋㄟㄋㄟ是用來保護小BABY的。

      不給恩恩喝的第一天，恩恩狂哭！趕緊把門窗全都關起來，怕鄰居會去報警。恩恩也開始出現一些退化行為，這對恩恩與媽媽來說，都是一段辛苦的歷程。哭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，間隔一次比一次長。幾天之後，白天就不會要了，恩恩想喝時，就要媽媽用揹巾揹揹，搖一搖。半夜的潛意識，就等到一星期才成功。剛好在一星期時，安排了一趟花蓮的旅行，就離乳成功了。退化行為也在出門旅行時消失。之後弟弟開始了一人獨享，無限暢飲的日子，一直到四歲多自然離乳，我才結束8年多沒間斷的哺乳生活。翔翔快離乳前偶爾撒嬌討奶，曾出現這樣的對話：   

我：沒有ㄋㄟㄋㄟ了吧？ 翔翔：沒有也可以喝啊！

有一次，兄弟是這樣吵架的.....

恩恩：我只喝到四歲半，弟弟你快五歲了，不要喝了！

翔翔：我要喝！

恩恩：你再喝那個!#%$#&腰帶不給你玩！

翔翔：我要喝！

恩恩：你再喝我要媽媽扣你零用錢！

翔翔：我要喝！

一整個沒完沒了……

      分享這些，讓我回想起多年前，曾立下「當媽媽的經驗，餵母奶的經驗，希望對日後的行醫是一種助力。期許自己日後回到職場，能給媽媽們更人性化的生產，也能幫助更多想餵母奶的媽媽。」這樣的心願。以前曾天真的以為，只要大家都想餵母奶，就沒問題了。卻沒想過母乳哺育其實是一個含括醫療、文化、社會的大議題。這十多年來，無論是政府政策、醫療體制、一般社會大眾對母乳哺育的認知，都不斷改變。哺乳率的提高，媽媽與寶寶們面臨到的問題也越來越多樣化。在網路資訊發達的當代，我們反而容易迷失於無法分辨真偽的資訊洪流之中。母乳哺育在醫學知識體系中，是建立於母嬰分離、機械論的討論中，我們一直想改變，但這項修補工作需要時間。

      有感於等待體制與知識體系的改變太慢，我們希望能提供媽媽與寶寶們這樣的服務，所以成立了哺乳諮詢門診。期待所有母乳家庭能在母乳哺育中找回親子連結的美好價值。當母乳哺育成為一種時尚，一種的生活方式，我們願意成為哺乳家庭的設計師，一起找出順應每個家庭不同的最佳模式。